糖姜

第四十二章

【借我明月】

想什么来什么，胡歌当然没正形。

“美人儿，来侍寝的么？”

黑暗中银亮的屏幕向旁边扫去，他能想来那双圆眼睛垂着睫毛躲着他的神情。

“胡歌？”王凯明知故问。

“诶！”胡歌很高兴，欢快地回答一句。躺在床上手指脚趾齐跳舞。

“你来干什么呀~”胡歌好整以暇问。

“来给晓然拿被子。”

哦，小郭你很会来事儿嘛，给你记一功。

胡歌掀开被子，从床上跳起来，顺着光扑了过去，把人抱了个满怀。

“你不回去，晓然不就有两床被子了？”

说的好有道理！王凯瞪着他，我竟然无言以对。

“瞪我干嘛？难道你俩睡一个被窝里？”

“别闹。”

“你以后就只能跟我睡一个被窝里，知道了吗。”

“我在东北跟人睡通铺的时候，也没见你叽叽喳喳。”

“哦，居然是通铺。”我还不知道呢。

 

多说多错，王凯索性闭嘴。

胡歌搂着他的腰，一个回旋把他掼到床上。王凯到底不是棉花，发出砰的一声，床架也被随后攀上来的人摇得直响。

毕竟是张单人床。胡歌半压在王凯身上，才不至于掉下去。

“你小点儿声！”王凯警告他。

“你才是，”胡歌冲他脸上狠啄了一口：“要小点声。”

 

我很想告诉你，我们有多久没见了，我有多想你。

胡歌拉上被子蒙住两个人，轻轻问，你房间隔音好不好？

不知道。王凯说。我都是一个人住的，怎么知道。

以后添个人呗。

添个人？

 

你在黑河那阵子。我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都在北京，住的还是短租公寓。

“我还付了首付呢，怎么连钥匙都不给我一串啊。”

他的半边身体慢慢移动着，像某种爬行动物，缓慢地将王凯拢在身下，被子里的氧气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王凯终于忍不住张口喘息了一声。

胡歌立即咬了上去。

唇齿交缠，体温陡然升高。

 

他想起了那年大雨砸在身上的触感，滚烫得像是烧化的铁汁，掺进了生命里，让一切都燃烧起来。火焰无法熄灭，却可以伴随他一生。

 

王凯躺着，没动，顺从地张开嘴，同他接吻。

直到氧气耗尽。

胡歌以一个重重的噬咬结束了那个吻，像是封缄了一场梦。

从此梦就醒了，他也不再需要梦。

 

“我跟我爸说了。”胡歌突然在王凯耳边来了这么一句：“今天晚上说的。”

他感觉那人身体轻轻一颤。

 

“别怕。”胡歌搂着他：“他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们……我们暂时还不敢告诉妈妈。可我会说的，慢慢地说，行吗。”

王凯轻轻点了点头，嗯。

 

“我想做个诚实的人，”胡歌翻身躺在王凯身边，两个人躺在单人床上，紧紧贴在一起。

做个诚实的人，做个好人，做个配得上幸福的人。我来之前做了个梦，梦见我曾许了个愿，我想有家，父母，和你。

“你既然相信那个人就是我的前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完整的愿望？”

你难道不希望我实现自己所有的心愿吗。

“那个……”

“不重要了。”胡歌伸手捂住王凯的嘴：“有没有前世，不重要，信或者不信，也不重要，反正这一次，我想要我的愿望全部实现，我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

全部实现，为什么不行。哪有那么多二选一，我就是要全部实现，因为前世我一个愿望都没有实现，不就是为了今生能够两全？

“胡歌……”王凯掰开胡歌的手，低低地唤了一声。

 

“我都告诉你了，你也要告诉我。”

你要说实话，不要隐瞒。

“你是不是……不能回大海了？”

 

王凯身体僵直了很久，才慢慢地转了半圈，把自己埋进胡歌的双臂里。

胡歌拍着他的脊背，说实话吧，我不怕。

 

器官退化。

人鱼离开大海，就会以与人类相同的速度衰老，如果迟迟不回海中，水肺就会逐渐退化，最终将与人类无异。

那就再也无法回去了。

 

那鱼尾终究会成为遥远的记忆，就像海上的泡沫，于阳光中消失不见。

 

王凯身上的变化那么明显，足以说明某些事已经发生。胡歌咬着唇，我竟然才注意到。

“现在回去……”

“回不去了。”王凯说：“我在海洋里也不过是老得慢些。一个人活再久，有意义吗，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再见，谁能保证我能再遇见你？如果我再遇见你的时候，已经很老很老了，怎么办……”

 

“况且，我也不是全因为你。”

我还有我的梦想，我的朋友，我作为人的一生，将跟其他人没有分别。

我所喜爱的人类世界，是全部。

如果不在一起，也没关系，我看着你，你看着我，就行了。

 

沉默延续了很久，在黑夜里。

“我知道了。”

那张小床像一块浮木，胡歌躺在上面，几乎能感受到海浪与海风。

“Nick……”他闭着眼，轻轻呢喃出声。

我叫了你的名字，他突然想起来了。

这是我为你起的名字。

 

2013年5月4日，胡歌的话剧上映。

在那之后，他接到了编剧王丽萍的邀请，出演《生活启示录》男一号。

王凯在请了一大堆海洋亲戚来看他们完全听不懂的沪话话剧之后，终于陷入财政危机。一时头脑发热接了后来被观众津津乐道的“黑历史”角色，为此还被气到肺炸的胡歌删了保卫萝卜的账号以示惩戒。

 

王凯在毕业前夕，跟郭晓然一起签到了北京一家成立没几年的影视公司。

因此又被翘首以盼等着签他的唐人一哥捆在椅子上强行喂蛋糕。

这家公司里的两个导演，在去上海旅游的时候，闲来无事看了胡歌的新话剧《如梦之梦》，看完便给他们的侯总打电话说，五号病人可能就是他们一直寻找的梅长苏。

 

蔡艺侬的案头上，很快送来了一个剧本。

《琅琊榜》

 

2014年2月13号，他们又见面了。

再见，漂亮的人鱼。

你好，王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