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姜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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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的最后一个月。胡歌回想起来，自己关于这一年的北京记忆，竟然只剩下了王凯的分化。

实在是叫人心有不甘。

这一年过得很快，他本想拍完了戏就回北京，没想到又被公司安排了新的工作，一部都市剧，取景地在上海。

毕竟是端着饭碗讨生活的人咯，也不好再像学生逃学那样任性。

这样姆妈当然是高兴的，袁弘作为男配也很高兴，二姐知道袁弘这么快就可以正式入组，当然也高兴，似乎没有谁会不高兴，胡歌知道他也应该表现出高兴的样子来。

姆妈对毕业大戏没什么概念，只是问胡歌，什么时候叫王凯来上海玩呀？她一说起这话来，胡歌就会表露出有点无可奈何的晦涩，只能推脱说王凯忙，忙。

姆妈就不懂了:“他就在学校待着，能忙什么呀？不是说学生到了大四就没啥事了嘛？叫他过来玩呀，坐飞机很快的呀。”

胡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跟王凯的关系似乎更微妙了，没有之前那么亲近，想说什么说什么，但也不是刻意疏离。只是忙吧，都很忙，忙得没有时间顾及对方。

王凯拧着一股劲去弄他的毕业大戏，而胡歌则被郭晓然拉着加了一个学弟妹的吃喝玩乐群，这样的群王凯原先也加了不少，如今却几乎不再吭声了，这个群是属于尚有大把时光的后辈的。有人偶尔提起来他们凯哥，都说他比以前安静了，在校园里打个照面，不声不响地点个头，行色匆匆，遇到很熟的人时，才会凑上去打个哈哈聊上几句。

[哦，他在熟人跟前就是比较放得开吧。]

[可是，他熟人也没有多少在学校了呀……我也就是以前饭桌上见过他，就说过几句话，我都不敢跟他打招呼。]

***

王凯有些时候，的确看上去有点生人勿近的意思，虽然你若是大着胆子逗逗他，会发现他其实很和善友好，但他不声不响又面无表情的时候，常让人误会他心情不好。

胡歌托着下巴，仿佛已经看到一个默不作声沉静严肃的王凯从对面走开，那面容有点模糊，像笼着一层烟，而王凯那好看的眉眼却透过烟看着他，直直的，又是清晰的。

他给当即王凯发了条短信。

[忙不？刚跟学弟在群里聊天，他说看见你自己在校园里走，板着脸不吭声结果把他吓到了，不敢跟你打招呼。真的假的，你做了什么表情把他吓着啦？]

王凯很久没有回复，有些聊天要是不立马回复也没什么意思了，可如果有一人，搁置你大半天，你也能随时捡起跟他聊天的心情，那你就不该错过他。

结果那天晚上吧，戏下的比较晚，胡歌凌晨一点多才收到来自王凯的短信，王凯甚至没有给他开玩笑打哈哈，只是说：[宿舍就我一个人，特安静，想你们了。]

这一行多的字，让胡歌心都快跳出来了。

这只别扭又爱面子的狮子呀，他等了好久好久，才终于等到有一天，这家伙放下了一点威风凛凛的架势，开始一步步地试探他，亲近他，然后今天，蹭了蹭他。

——虽然就这么一下。

想你们了。这话在胡歌听来，四舍五入就是想他，再四舍五入就是喜欢他，喜欢还不够，喜欢到在他面前露出了柔软的肚皮呢。

赶紧回复:[我也想你了]

怕他不会四舍五入，胡歌直接就代劳了，嘴角翘起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

[我也想你了]

王凯有点给那一行字吓到。

他急忙把手机塞进了被窝，平躺望着上铺的木板，在安静至极的房间里，他被迫听着自己的呼吸声，还有自己快到不正常的心跳声，又翻身侧躺着，脸枕着枕头，枕头是烫的。

在黑暗中眨着眼睛等了一会儿，等着枕头没那么烫的时候，从被窝里翻出手机，问胡歌：

[你干嘛呢？]

[我在跟你聊天呀。]

[嗯……那袁弘呢？]

[袁弘在跟二姐聊天吧。]

“……”

王凯又不知道该回什么了，胡歌最近抛出的话每每让他不知道怎么回应。他时常觉得胡歌讲的有些话，大概不只是表面上的意思，可能还有别的意思——胡歌总是爱玩一些文字游戏的，什么双关啦，隐喻啦，藏字啦，因为实在太走心太情怀，王凯通常会放弃猜测，转而问出“你什么意思”这种听起来像在叫板的话。

该问问他吗？可是——问什么呢？

他感觉自己离答案好近，但总差那么一点儿。他总觉得胡歌对他和对别人是不太一样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胡歌对别人也很好，似乎是对他更好一点儿？但这更好一点能说明什么呢？你看袁弘，袁弘去了上海，胡歌一样把他照看得很好。胡歌好像对很多人都挺好的，脾气很好的类型，可是这样的人，你又很难搞懂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纠结半天，胡歌等不到他的回复，便从善如流地问他：[凯哥你是不是很困了？]

王凯有点如释重负的心情，急忙打字：[是挺困的。]

[那  晚安]

[晚安。]

晚安？晚安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习惯呢？胡歌也不是每天都给他发晚安的，比如剧组有事，时间紧张，或者他们出现了时间差，那就没有晚安这么一说。

但是如果时间点上，两个人都恰好躺在床上，该睡觉了，就总会聊上几句，然后会来一句晚安作为收尾。以前没有这种近乎仪式的行为吧？以前总是聊到哪儿算哪儿的——王凯近几个月惊愕地发现，他的话费上涨了，还涨了不少，究其原因，就是浪费在这些没什么意义的干嘛呢睡了没和晚安里，为什么要聊这些？明明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话题。

困意袭来，今晚的王凯又在一无所获的困扰中睡着了——也许不能说是一无所获，也许答案正在向他走来。

***

第二天清早，王凯早早便醒了——他怀疑胡歌的床有魔法，以前自己是常赖床的，自从往胡歌床上一躺，赖床就变少了，这是什么原理？还有，胡歌的抽屉里有几根笔，上次用他的笔写字，也突然觉得字体有点像他的字体了，这真是太玄幻了……王凯打着哈欠翻出手机，看到胡歌跟他说：

[今天是平安夜   凯哥记得去买个苹果吃吧]

今天…… 原来马上要圣诞节了啊？

他高兴了一下又很快消沉了下去，那又怎样，西方人的节日，怪不得学校这两天热闹了，楼道里都有点躁动呢，原来是圣诞节——但热闹是属于你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王凯回：[哦，那你也快乐啊，找个苹果吃了吧。]

[你过节吗？]

[我不过，就我一个，有什么好过的啊。]

[你们排戏的人不一块去聚个餐啊？]

[聚餐？好累，不想聚了。]

胡歌想了一会儿，觉得王凯可能的确是这阵子独来独往过了头，他说：[我本来想请假回去的，不过，剧组不肯放我走……]

[你要回来？你回来干嘛？]

[我回来……跟你过节呀，我想请假，连着元旦一起……跨个年。]

王凯那边又没什么动静了，好一会儿，才回复：[那你又回不来。]

噗，似乎还是有点怨气呢。

胡歌又克制不住地笑起来，凯哥呀，近来似乎更可爱了。

他问王凯：[那跨年那天晚上视频   行不行啊？] 

[视频……那也行啊。]

[喔  那我等着啊  你记得今天买苹果吃]

[你讲究这个干嘛，好好好我买我吃，]很快又补上一条：[你也记得吃。]

平安夜，圣诞节，胡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啃着苹果庆祝这个节日，可是他今天很开心，可能连着接下来的五六天都会很开心，他问王凯要了一个约定，这个约定四舍五入一下，就是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