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姜

第四十六章

【失重】

大年初五，是胡歌父亲的生日。

当然是请了许多的亲朋好友来家里热闹热闹。

胡歌有点忐忑，坐立难安，姆妈看他神经兮兮的，就问他，给爸爸过生日，你紧张什么。

胡歌当然不好讲，其实他请了个人，这人还说不好要不要来，话都说出口了，现在是既怕他来，又怕他不来，提着一口气，要喘不喘的，跟条死鱼没甚区别。

胡歌在姆妈身边小狗似的绕来绕去，缠着她说：“姆妈，跟我一块拍过两部戏的一朋友，叫王凯的侬晓得伐，今年过年都在剧组里，这不才初五吗，我叫他过来一起吃，吃顿便饭，顺便凑个热闹哇，给爸爸庆生啊。”

他姆妈也没多想，胡歌一向乖，又有什么好想的，知道他说的是王凯是谁，就问“伊个浓眉大眼睛的小伙儿？演阿诚的？伊怎么这样可怜，过年都不回家的哦。”

胡歌说对对对，阿诚啦靖王啦，都是他，他上升期嘛，那个剧组赶工期，没辙，漂在上海了。

姆妈搞不懂他，伊忙，侬还硬要伊来，怎么好意思。

胡歌说，反正都在上海，热闹热闹嘛，他来了也呆不久的，没事。

姆妈撇撇嘴：“整天见侬往家里带哥们，也不晓得带个女孩子回来，上次伊个小江，好好的姑娘，我就新闻里瞄了一眼，我后来还打听打听，小江也是上海的，蛮灵的呀！跟侬多合适…唉，侬多大的人了哦…不是姆妈数落侬，侬今年34啦好伐…又不是24……”

眼看姆妈又要长篇大论，胡歌当断则断：“姆妈您放心，我肯定会带的，找着了我就会带的。我胡歌是有人要好不，就算没人要，华哥他会收我的对不啦！”

姆妈看他又岔开话题，说落他：“哦，这就算有保险啦。那侬也不能坑小霍呀，真是的，伊年纪也不小了，总不好什么垃圾都往回捡……”

喂喂喂，妈！你儿子怎么就成了垃圾啦！胡歌哭笑不得。

结果到了晚上，王凯还真的来了。

他来的迟，没赶上大家吃晚饭，胡歌等他进了门，打了一圈招呼，就将他拉到一边端一碗酒酿团子送到他手里。

“还是热的，你先吃点垫垫。”

王凯有点紧张——“我我我不次甜的，等等，还是吃吧。”

毕竟手里端着碗一言不合还可以吃吃酒酿掩饰一下。

胡歌一眼看破他的思想活动，笑了一下说，还当你不来了呢。

王凯被酒酿烫到，咧了咧嘴：“怎么啦，我收工晚，还得换衣服，咳……”

他咳嗽了两声，胡歌问他：“呛着了？还是你没休息好？”

当然是没休息好，王凯腹诽了他一句：“没事，感冒吧，问题不大。唔……你怎么突然喊我过来啊。”

“你这不就在上海吗？不喊你来说得过去？”胡歌推了王凯一下，王凯拿胳膊挡着，外人看来他俩只是在打闹。

胡歌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爸爸过生日，正好王小凯在上海，喊不喊他来，这个问题在他脑子里纠结了快一个月。临到跟前，纠结无果，跟王凯见了面，索性把难题推了出去，自己提了一句，我爸爸2.12号的生日哈，你有时间就来家里玩，没有就算了。

王凯比较现实，愣了一下，就很有科学依据地说，我那天都开工了，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那实在是太好了，胡歌松了口气：“那就看情况，我把地址给你，到时候来不来都给我个电话。”

今天还是赶来了，作为一个合作过的朋友。刚跟胡爸爸打招呼的时候，还结巴了一下。这会儿捧着酒酿一小口一小口的嘬，手仍在抖。

胡歌说，你你你淡定，你别心虚啊。

王凯瞪他一眼：我我我哪儿心虚了，我看是你心虚。

都心虚。

其实不止他俩心虚。

蔡老板连腿都是虚的。年味尚足，加上胡爸爸过寿，她来拜访，实属应当。她知道王凯在上海，但是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刚才王凯进门的时候，险些给她吓晕。

好在两个人表现的还真像是蛮久不见的朋友，王凯还有点生涩，老人家们只是颇为好奇地打量了一番王凯，又摸出红包来要发，王凯不好意思收，让胡歌一把抢走了。

一切正常，就是自己莫名有点助纣为虐的负罪感。

她走过去跟胡妈妈讲，那个就是王凯啦，我接触过，人不错，您放心。

胡妈妈说，哦哟，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歌歌的朋友都不错。

蔡艺侬在心里给胡妈妈磕了个头，对不起您，您也就是现在瞧着不错，要是您晓得了，恐怕得拎着刀将人砍出去。

胡妈妈又说：“伊怎么瘦了这么多，同阿诚比较，细细长长，没斤两肉，像豆芽菜哦。”

“他很火的，最近累的吧。”其实蔡老板也吓了一跳，王凯看着比照片里还要消瘦。

胡爸爸凑过来说：“他俩怎么老在那边说话啊？诶，他俩站一起怎么怪兮兮的。”

蔡艺侬差点又站不稳了，赶紧说：“是有点眼熟吧？哈哈，那个王凯，跟小袁一样，都是武汉的。也跟他们一般大。”

“哦哦哦！你这么一说，就是的！”胡爸爸笑起来拍了拍胡妈妈：“诶你看，真有点像诶。我就说怎么看着挺亲的。原来都是武汉伢子。”

胡妈妈说：“小袁结婚了，怎么不见他学点好？诶，小王也没结婚吧？真是，都是难题呀。我认识些不错的姑娘，很顾家的，胡歌不肯去，我可以给伊介绍介绍呀。这么大人了，让爸妈多操心……”

胡爸爸说你就别添乱了，人想找什么样的没有啊，要你介绍。现在的年轻人都反感这个懂不懂。

胡妈妈很委屈，介绍介绍嘛，万一成了呢，相亲的缘分就不是缘分啦。

蔡艺侬说：“侬也晓得要讲缘分的，就别操心人家啦。”

心想，其实只要你俩舍得，可以一并解决俩信不信。

——当然也就是心里想想。

蔡艺侬说，都是熟人，我去打个招呼啊。

然后走过去，王凯见她来，就打招呼：“蔡老板，我……”

事到如今已经不能以正常的目光来看王凯了，怎么看怎么像个披了人皮的妖精，还是狐狸精那种。也不知道他喂胡歌吃了什么药，蔡老板秉持住想要掀桌的冲动，戳了戳胡歌：“你了不起呀，都把人领家里了，厉害呀，胡歌，我服你了，这次我真服你了。”

王凯低眉顺眼地站在旁边捧着个小碗假装喝酒酿。

胡歌睁着一双大眼睛说，老板，你说啥，我听不懂呀。

“哦，听不懂就闭嘴，我说你们俩听着。”蔡老板今天本来也不是白来的，正好王凯也在，她回头看了一眼，别人都在大厅里玩，这边没人：“你俩，特别是你，胡歌，最近太过分了啊。”

两人都站得直直的，垂下头看着她，像两个小朋友。

蔡老板感觉，自己就跟什么班主任似的，明明是俩熊孩子惹了麻烦，她还要充恶人：“最近你俩可都在上海，咱们能不能稍微规矩点儿，嗯？姓卓的最近盯得多紧，还要我说？人一直就咬着你俩没松口，知道为什么吗？——我今天放这一句实话，他能断定你俩有情况，就是拍不到，你俩看着办吧。”

胡歌皱紧了眉头，慌了，不知所措拿手指绞着衣角。

倒是王凯反应快：“我知道了蔡老板，正好今天我也来走了一趟了，您就当我们闹不和，分了——这样行吗。”

蔡老板的确喜欢王凯关键时刻拎得清的性格，她点点头说，你理解就好，最近真的不能再这样了，年也过完了，拍你的戏去吧，胡歌活动也多，也要到处跑，你们就安生一阵子，各过各的。

“啊？！”胡歌急得喊了一声：“啊？各过各的？什么情况？”

“没情况，”王凯拍了拍胡歌的背：“是最近太过分了，咱们不能这样了。”

王凯放下碗，走过去蹲下来跟胡家爸妈打了招呼，说了一阵闲话，便站起来，穿上外套准备走人：“礼物我放门口了，时间紧，没挑，托人买的，别介意啊。”

胡歌要去拦他，被蔡老板一把拽住：“别闹，这么多人你想干嘛，你先别闹。”

王凯站在门口：“谢谢你请我来，我今天很开心，真的，你请我来，我很开心。”

胡歌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他看着王凯带上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