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姜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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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来不及了，也是怕路上堵得太狠。

王凯坐了快一个小时的公交才算是到了北京西站，站在天桥上往下望的时候，暮色降临，他想着马路像江面，那忽闪忽闪的车灯就是粼粼的波光。

嘿嘿笑，给胡歌发短信：我以前老想着有些歌词是不是纯粹为了押韵，现在看真没唱错，车如流水马如龙。

他发完了就把手机塞裤兜了，胡歌现在回他短信可没以前勤快，剧组里头忙乱的，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适应适应也就习惯了。

时不时探两下确认手机还在不在，袁弘前一阵就是在火车站把手机丢了，难受了好久。后来袁弘见着他还是说，不是钱的事儿，一个手机里装着多少东西呢，丢了可心疼。凯哥你也是，留神把手机看好，特别是火车站这种地方。

王凯连声称是：“手机也就算了，关键是电话号码，弄没了多麻烦啊。”

袁弘挺奇怪地看着他：“凯哥，你不存短信的吗。”

王凯嗯？了一声，短信？我都是一键清空的啊。

袁弘当时挺微妙看他一眼，说凯哥，你这样真好。

王凯不太懂，那不然呢，都是些吃吃喝喝的东西，今天约着吃啥，明天约着干嘛，哪个人来学校了正在大礼堂呢凯哥你去不去凑热闹。这——有什么好存的呀？

 

***

人刚到候车室，胡歌的短信来了：美人如玉剑如虹。

这是啥意思？跟我对山歌吗？——王凯一头雾水。

他倒是把这条存着了，等见了胡歌又忘了问。

 

这条短信他存了很久，逃过了几次一键清空，总想着要问，结果每次见着胡歌，金鱼凯都能把这事儿给忘咯。倒是胡歌后来翻他的手机看到这条，哟了一声，说凯哥你还存着这条呢啊？

“哦，说到这个！忘了问了，你光回个歌词儿啥意思啊？”

胡歌轻轻哼了一声，在他肩膀上像小鸟啄米似的亲了一口：“你说景，我说人，多配啊。”

“配……呸！原来你在调戏我！”王凯可算是恍然大悟：“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调戏我了吗？我当时才刚分化啊——噫，胡歌。”

胡歌把视线投向天花板，不知该如何开口：比那早多了，凯哥啊……

 

***

人生何处不相逢。

居然在候车室遇到了张博师兄。

“哟，王凯，这是哪儿去？”

王凯怎么也没想到能遇见张博，他说：“师兄啊？！你——你要去哪儿啊？”

“嗨，一个戏，还是古装……”

张博罕有地不愿在这个师弟跟前多谈，毕业一年了，刚毕业那会儿，大家还是很看好他的，都说，张博啊，戏好，将来有大出息的。只等着他演什么好剧本给观众亮亮相呢。

可实际上，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剧本找上门来。

没有找上门来的咱就自己去找呗，也没那么容易，优秀毕业生又怎么样，要是什么剧本都是按着专业课排名找人的，那多容易，他手边的剧本该堆成山了。

“笨鸟先飞，怎料后来者居上，泥菩萨过河，神通各凭关系……”张博念念叨叨地，往王凯身边一坐：“票呢？拿来让我看看，你这是去哪儿啊。”

“义乌。”

“义乌？你……”张博摸了摸下巴，有点微妙：“你也是去横店？”

“嗯。”

“哦。”

他这个师兄翘着二郎腿，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来，在指肚上敲了那么一阵，看着墙上的标语，公共场合禁止吸烟：“嗨唉……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儿，去看看。”

“去实习？”张博拿夹烟的手背拍了拍王凯的脸：“你不至于吧你？不是跟你说了吗，别去拍什么不着调的古装，好好地等，熬，熬着一个好剧本来…………”

“师兄，那你呢？”

“你这小孩儿——我这是没办法，得吃饭。”

“我也得吃饭啊。”

“你——”张博终究还是点了根烟，远远的也没看见什么清洁工巡逻员，赶紧抽了两口：“你别跟我犟，什么剧本啊，牢靠吗，名字告诉我，我帮你问问。”

“没有剧本。”

“没有？那你去横店干嘛——你碰运气去？喂，王凯，说你什么好，别不靠谱了，麻溜回去好好找老师给你推荐个剧组。你看啊，毕业头几年的戏，很关键的，很可能以后就决定你的戏路了，真不能乱接，你也甭瞪眼，瞪什么瞪什么啊，谁不知道你眼睛大似的——一般人我还不跟他讲这些呢。”

“师兄，巡逻员快过来了。”

“诶哟卧槽。”张博猛吸了一口烟，赶紧把烟头一掐，扔到地上用脚底碾了碾，王凯看着他的鞋，鞋面上也是灰扑扑的，看来近期也走了不少路。T恤有点皱，下巴冒着胡渣。

王凯问他，师兄，你演得那个电视剧叫什么名字啊。

张博揉着烟盒，跟他说：你回头看呗，不过，看不到最好。

“这是什么话，演都演了，哪有不期待着跟观众见面的。”

“嗯，反正合同也签了，演妥了，钱到手就行，剩下的跟我也没关系了。”张博把烟盒里最后一根烟拿了出来，那烟已经让他捏得打了弯儿，皱着，露着烟丝儿，张博把它叼在嘴里，也没点。只是用牙齿轻轻地咬着。

“师兄？”

“没事儿。”张博说，你毕了业，要是留北京发展的话，没事儿就给师兄打个电话，咱们还能聚聚，知道吧？

“哦……”

“房子呢，要是不好找，别硬撑着，房租啊，也很贵的。不行就先去我家，你甭看我爸不着调的样子，其实还挺靠谱的，还有我妈，你要是住我家，她能把你当亲儿子。”

这不太好吧。王凯想了想，按着没说，毕竟人诚心诚意的，你一推，倒显得生分了。

他说着谢谢师兄啊，我要是日子真真的过不下去了，我就投奔你去。

张博叼着烟，斜着眼看着他，笑：“坏东西，惯会骗人。”

王凯说的就是客气话，张博心里清楚，王凯这人，日子再怎么过不下去，也落不到任何人的手心里去。

 

***

“你去横店，有人接你吗？”

开始检票了，他们背上包，自然地站在长龙里，一点点往前挪动。

王凯说，有啊，我室友不是在那儿拍戏吗。

“哦……胡歌。”

人们相互挨着，贴着，离得很近很近，在闸口汇成细细的溪水，过了那道闸口，人与人之间又突然拉开好大的距离，所有的人都跑了起来，张博说着你急什么啊，也不得不加快一些脚步，跟住王凯。

王凯回头问他：师兄你在几号车厢啊，哦，8号，我10号，晚上找你喝酒去啊。

那天晚上在卧铺车厢，王凯倒是找他，坐在床边，一人开了一瓶罐装的青啤，不敢抽烟，买了包花生米，就着吃。张博隐约闻到了王凯身上的香味，梨花，特别淡，酿在酒里。

他说，你分化了啊。

王凯说是啊，师兄你不会失望了吧。

“不会。”张博说，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说完这话，盯着王凯看，王凯一向傻，可真要傻到这个程度，倒是叫人要不开心了。

王凯也没说别的，看着窗外天黑得只剩一点藏蓝，捏着啤酒罐，问了句，师兄，你喝醉过吗。

张博张了张嘴，终于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事儿便了结了。

 

***

第二天到了义乌，下车，王凯还搭了他师兄的顺风车。王凯说，你这剧组待遇不错啊，还来接你的。张博笑，把窗户放下来，一只手搭在窗边。

他说：“要不是胡歌剧组忙，来不了，你的待遇恐怕更好。”

虽然没有去车站接，胡歌倒是在接到短信后，一直守在唐人馆的门口。左等右等，看见王凯从一辆轿车上下来，王凯摆摆手，轿车又往别的区开了。

真是很久不见这家伙了——

胡歌边往前迎边高声笑着问：“哟，是谁啊，这么大腕儿，还坐专车过来的？凯哥，来你把包给我吧，背一路怪沉的。”

“不用，我基本放在车里，没背。”王凯手一挥，平白一副摒退左右的架势：“不劳你背。”

“嗻。”胡歌笑嘻嘻地看着他，连着“哎呀”，“哎呀”，怪叫两声，又问一遍：“谁啊？刚车里？”

“师兄嘛，也在横店拍戏呢。巧了，跟他正好一班火车来的。”

“哦……”胡歌挑眉，在王凯身上嗅了一阵：“哼，是不是还把酒言欢了？”

“什么啊？就一瓶啤酒，昨天喝的，而且我早上刷牙洗脸还换了身衣服的！——你这是什么鼻子啊？”

“狗鼻子咯——叙旧啦？”

“有什么旧好叙的……”王凯低着头，跟他边走边说：“嘛，师兄让我不要胡玩了，赶紧找个实习的才是正事。”

“嗯嗯嗯，”胡歌频频点头：“……还有吗？”

“没了啊？——哦，我跟他说了，以后演技上有什么事，多问问他。有时候张博师兄说的，还挺管用的。”

“嗯……长夜漫漫，就聊这么点儿，凯哥你们行不行啊？”

“啥？十点就熄灯了，乌漆墨黑的，还能说什么啊。”王凯说：“我昨天上完课就往火车站跑，累死了我。”

“哦——辛苦了辛苦了，”胡歌点着头，眼睛弯弯的：“凯哥，我这儿晚上不熄灯，咱们可以好好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