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姜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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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凯觉得，他似乎突然理解了他师兄的怏怏。

大三伊始，他发现胡歌的眼神里也泛起了一丝类似的瞳光。

“无聊才是人生最大的敌人。”张鲁一跟他讲：“你的舍友，可能是碰到了什么人生的难题。”

“什么难题。”

“就是听过再多道理都解决不了的难题，让人觉得特别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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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以为只要同别人好好讲，总是能够让人理解你的。但实际上，不是那样。他们往往是先决定好了不去理解你，才同你讲话。当他们种下的树开不出想要的花，就拒绝承认春天的到来。]

胡歌在书桌前疾笔写下这段话，从本子上扯下来看看，又找出了打火机，点了，扔在地上，看它变成灰烬。

王凯坐在下铺的床上，嗅到了烟火味，看到胡歌的动作，问他：“干嘛要烧啊？”

“因为觉得自己很过分。”

“啊？”

“有这种想法，就很过分了吧。”

“什么想法？”王凯觉得心里翻涌着海浪，使劲地拍在心壁上：“胡歌，你家怎么了？有事说出来，我们可以帮你一起想办法……”

胡歌沉默了，看着王凯。

你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问：“凯哥，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没人要？”

“没人要？”王凯跟不上他的节奏：“怎么会没人要？为什么……什么叫没人要啊？”

王凯看着胡歌，胡歌让他担忧。胡歌现在睡在他的对面，两个人都在下铺，相隔可算一步之遥。夜里，熄了灯，胡歌总是睡得很晚，总在看书，挂着充电的台灯，昏昏黄黄。王凯枕着胳膊，从被窝里偷偷看着胡歌，看他就像漂在夜海里的一艘船，孤独，遥不可及。

胡歌的电话，也总是出门打，打完回来，表情看不出悲喜来。

“你妈妈好点了吗？”

“嗯？……嗯，她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没事儿，没大碍……”

“别急，要不，寒假我跟晓然一起去看看……”

“不用！”胡歌突然拔高了音量：“呃，不用了……不用麻烦，不严重的。”

王凯不敢再提，他下意识觉得胡歌不想让他提起母亲的病。晓然偶尔也会问，胡歌虽然依旧拒绝，但是对晓然会更加耐心一些。

起码……不会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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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些事，当时挺内伤的，事后想想……”

“就好了？”鲁豫接。

“……就更内伤了。”胡歌捂着胃：“凯哥教会我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遇事不要急于下结论。”

“是吗？”王凯盒盒盒盒盒盒笑：“我哪儿教过你这个，我自己下结论都很快的。”

“就是要等着你下结论了再结论嘛！”胡歌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血的教训。”

他想起那个时候跟姆妈讲，自己可能喜欢上了一个Alpha，虽然人还没分化，可是，他是真的喜欢。

他们一家，当时陷入了一个怪圈，尽管胡歌一再强调人还没分化，也许结果没那么糟糕。但是姆妈还是希望自己做出保证，等他分化可以，但要是Alpha的话，就放弃他。

关于这点，胡歌却保证不了，含含糊糊的就是不把话说死，说着再看，再看。

家里的气氛凝重，尽管说着到时候再说，却是谁都不让谁。姆妈得不到他的保证，就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不得好的那一天，每天食不下咽寝之不眠。他在自己房间里，听着父母每晚都嘀咕到深夜。做家事扔垃圾的时候，还见到了姆妈从报纸上圈下的心理诊所的电话。

事情怎么会成了这样？他也想不到，事前只想着还没分化，先给姆妈打个预防针，可家里就已经这样了——凯哥如果真的成了Alpha，他扛得住吗？他有那么勇敢吗？

看了那么多的书，给自己做了无数的心理暗示，可姆妈一夜不眠的脸，让他所有的勇气都退回自己的房间，不敢出门，也不敢向前。

饭桌上的鲫鱼汤，也没有什么鲜味了。姆妈问过他几次，那人是谁，他不肯说，也不敢说。

他照常的跟别人打电话，聊天，发短信。王凯的电话，也不是每次都接，短信收到了，又不是立即就回。跟袁弘聊天最多，晓然和张鲁一也不少，还有陈坤，还有孙之鸿，或者什么学弟学妹，什么高中的同学。

——可那终究是他妈妈啊，有一天他醒来，走到客厅。看到姆妈手里捧着他的相机，问他，是王凯吧。是不是王凯啊。

他不敢去看姆妈的眼睛，点了点头。

那天，姆妈就病倒了。

***

胡歌的姆妈，在病房里静养的时候，总是怕儿子提起王凯。儿子倒是乖，从来不在她面前提。但是坐在床前看护，逢着人来电话，就要出了病房才讲。她想想儿子相机里的照片，之前只在儿子的军训合影里给指过。这是他宿舍长，人很好，叫王凯。

脸还是那张脸，浓眉大眼的。看起来倒是个乖小孩，圆眼睛，是有点可爱。但也没有什么温润的表情，都是大咧咧的，笑脸儿特别多。

也不好一直耽误儿子的学业，虽不情愿，开了学，也要儿子赶快回学校。也试过给学校申请换宿舍，辅导员却说调宿理由不充分。

心里慌的时候，就给儿子打电话，一再告诫他，别急着跟人讲，别给人看出来，咱们有话慢慢商量，姆妈经不起你吓……

可是胡歌有天晚上，跟她说了一句话，让她记忆深刻。

他说，妈，我不讲，我这辈子不跟他讲，都行，但你得知道这件事。

她知道，儿子心里难受极了。

***

王凯想起第一次去胡歌家的事来，毕业了，他们先去了武汉，在家待了几天，就被爸妈轰到了上海。

胡歌的麻麻，一个瘦小的上海女人，讲话很温柔，轻声软语的，无尽绵柔。知道他来，还给他炖了很好喝的鲫鱼汤。

他喝汤的时候，胡歌一家人就静静地看着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很温暖。

他那个时候还不敢喊妈。只喊伯母，伯母看着他，表情甚至有点动容。

还说了句奇怪的话，说谢谢你。王凯很是不懂，他有什么好谢的。

晚上王凯跟胡歌躺在床上，嗅着枕头里清新的，阳光晒过的味道，身体在同样干净松软的床单上滚动，很有点不安：“我就来几天，你麻麻也太细心了吧……”

胡歌说：“你不知道，她早就想见你了。”

“哈？真的啊？”

“嗯，你分化以后，她就特别想见你一次。”胡歌捏了捏王凯的鼻子：“我给她发你的照片，也没用，她就是想亲眼见见你。”

“哈………………”

“结果知道我还没跟你讲，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她怎么生了个蠢蛋，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哈哈哈哈……这可爱啊……”

胡歌把王凯捞到自己身上趴着，按着他的脑袋亲了一口。

亲完了，王凯轻声问他：“那么早就喜欢我了啊？”

“可不是么，好早了。”

“亏你能忍那么久……”王凯咬着胡歌的下巴：“你怎么早不讲，都毕业了才讲！”

胡歌老神在在的，双手下滑，搂紧王凯的腰，任由他像只小猫一样在自己颈间不得要领地乱啃。

“我要是没想清楚，怎么讲啊，凯哥。”

“嗯？”

“我以前就想好了，我喜欢你，你是什么样，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