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姜

第三十九章

【合理结局】

你是死于爱情，还是死于执念。

 

胡歌被尹雪艳搞得身心俱疲。

诚然，在话剧中，有一种找回初心的感觉。他甚至想着，干脆就去演话剧吧，咱现在这样子，以后基本就告别电视剧了。

其实这似乎才是合理结局。

 

2013年初他跟白先勇先生一起出席了尹雪艳的发布会。他第一次见到白先生本人，却不是第一次看他的书。

你是沪籍演员，名气很大啊。白先生在休息室里坐着，等待发布会的时候。拨开窗帘看到楼下胡歌的粉丝团，有些惊讶。

名气……胡歌有些恍惚。

“名气的确能当饭吃，但名气不是精神食粮。”

胡歌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完全是毫无波澜的。白先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他在来上海前，多少了解了一点主演胡歌，但仅限于皮毛。

在白先生眼中，他比他的戏精彩。若是要自己来写，胡歌这个人物的人生会有两处断崖，一次是被命运推下，一次是自己主动跳下。

只是他不知道，胡歌在见他之前，也多少了解一些白先勇。他不敢去过多的与之交谈，有些刻意疏离。那疏离来源于一种恐惧，所恐惧的不是差异，而是共性。

聊聊吧，休息室里就他俩，气氛有点尴尬。

 

“我很小的时候来过上海，”白先生回忆着遥远的从前：“有个画面，印象很深，一排女孩子，个个婀娜，摇着腰进了百乐门，在我头顶上，是雪白雪白的胳膊。你能感受到吗，某种色彩，会鲜明的留在记忆中，你闭上眼睛，它就会出现。”

 

胡歌闭上眼睛。一片斑斓的蓝色，闪耀着银光。他听见了海风，他嗅见了阳光。

 

他睁开了眼，眼眶蓄着眼泪。

 

徐壮图忘不掉的白色。而我忘不掉的蓝。

 

白先生有些惊讶于他神色的改变，那么显而易见的缅怀。对面坐着的青年内心有一股庞大的忧郁。这忧郁甚至是他快乐的动力。他开始怀疑自己听到的某些绯闻，他也开始怀疑胡歌。

“一人独活，辛苦吗？”胡歌突然急急地问出了这句话，又很快抽出一张面巾纸，擦了擦眼角：“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无关剧本，呃，我……失礼了。”

“不失礼。”白先勇坐在他对面，伸了伸腿：“幸而人类寿命短暂，不必熬太久。”

现在愈发觉得那句话不对，人犹如此，树何以堪。

他没想到自己的宽慰会让对面的青年顿时情绪崩溃。青年甚至没来得及起身，眼泪就滴在了膝盖上。那急坠之声让白先生心中一窒。发布会甚至差点取消，主演临场失控，还是出于一场随性而起的谈话，匪夷所思。

胡歌当时究竟想到了什么，才会在休息间里哭到声竭，他始终没再去问过。

 

在发布会结束之后，胡歌神情有些恍惚，情绪也不太稳定，这谁都能看出来。

蔡老板居然亲自来接人，把徐导吓了一跳。

“没事儿吧？这是怎么了？怎么跟白先生说说话，就？”就这样了？

白先勇很忧郁也很无奈，我真的什么也没说。

蔡艺侬心里多少有底，当初最不想让他接的，就是这部话剧，她太了解胡歌。

就是没想到你会现场崩溃！——白老师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我不麻烦……就是胡歌你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

胡歌上了蔡老板的车，一边宽慰担忧着他的蔡艺侬，一边在后座蜷腿坐着，拿出手机来给王凯发短信。

不要隔离我了，我想看你朋友圈，还想听你说话，以后我们每天都通话好不好。今年过年，来我家吧。我妈做饭很好吃。你在黑河怎么样，听说有零下四十多度，上次看你眼睫毛上都有雪花，其实好漂亮……我想去看你，等我放假去看看你好吗……

 

蔡老板坐在前座，耳朵里不断传来胡歌低低的抽息。她看一眼后视镜。青年的嘴唇紧紧抿着，面部肌肉死死绷着。

 

“胡歌，你……”

“闭嘴。”

“唉……”我也不是想劝你。蔡老板一翻白眼：“你别冲动……”

从长计议……

“没冲动，我好得很。”

一副跟我有仇的样子，唉……蔡老板左打方向盘，胡歌身体一歪，倒在后座，干脆不起来了。

 

他盯着屏幕，长长的对话框占满屏幕。王凯什么时候能看到啊。

等他收工，他会开心吗。

 

王凯的语音，在晚上的时候传来。

 

他今天没有打字，只是平淡地说，过年不回上海了。

 

“我不回上海了，我跟晓然在北京，找到了兼职，我爸妈……嗯，过年会来陪我。”

“别来黑河，好冷的，交通也不方便，到处都是雪，一个假期来回不够你折腾的，专注你的话剧吧。”

“现在百分之三十的片酬已经打到我卡里啦，以后不用给我打钱了。”

“我都快可以养你了，哈哈。”

“你要好好跟爸妈过节啊，嗯。”

“其实，唔……虽然前世什么的你不信，可是我相信真的有命运存在的。”

“因为……你知道吗，你前世是个孤儿，从来没见过爸妈，被海盗收养长大，你跟周围的人，相貌都不太一样，所以，很孤独……”

“你以前还跟我说过，如果可以转世就好了，你还许了愿，要在正常的人家里长大，要有父有母，要好好爱他们……”

“你看，这不是都实现了吗。所以好好爱他们吧。”

“要好好珍惜自己的愿望啊。”

 

胡歌从下午就高高悬着的一颗心，突然被按进了深渊里。

听完王凯的语音，狠狠将电话摔到墙上。

他又冲过去抓起电话吼，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不珍惜他们了吗！！

你什么意思！你们都什么意思！

王凯听不到，因为胡歌把手机摔坏了。

 

凡事要看开，因为世事难两全。

蔡老板下午那句话，突然闯进胡歌脑袋里。

 

你们要逼疯我了。

怎么都这样，怎么就没人跟我说一句：你想干嘛干嘛，你想爱谁爱谁。

心愿太多，心事太婆娑。

 

他趴在床上，室内温暖，他却冷到牙齿打颤。

好累，好想大病一场。

病到死最好。

起码死前你们能一起出现在我床边。

 

“凯啊！你手好点儿没啊！过来过来！拿热水泡泡。”

“哦哦，马上，马上就来！”

“你还玩什么手机啊！”下午一双爪子全肿了，冻得直哭的不是你啊？

“没玩手机……我就……发几条语音！”

“解释就是掩饰！谈恋爱啦？诶哟哟~初恋吧？你这小子肯定有女朋友了……”

“没有女朋友……”

“就你一天天收工回来定时定点看手机！还说没有？”几个男生围过来起哄：“诶，什么样儿啊？漂亮不？给哥几个儿瞅瞅呗？”

“没谈恋爱！”王凯眼睛瞪得圆圆的：“真没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