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姜

第十五章

【送别】

直到王凯他哥来接他，胡歌都想不明白王凯的话，是什么意思。

刘烨在门口咔啦咔啦挠门，说凯凯啊，好了没啊，就回家而已啊，你搞这么悲壮干嘛呀，还有胡歌啊，不要搞得跟十送红军一样好不好！门儿都妹出呢你都哭了三轮了！

 

他说，你们俩是不是爷们儿！

 

然后被王小凯扔过来的拖鞋险些砸中。

 

胡歌家的电梯，直达地下车库，他看见一辆酷炫的越野，上面全是泥点儿，也不知道是刚从哪个山沟子里爬出来的。

车上坐个人，一身匪气，说是座山雕吧，又比较正义。

胡歌说：“诶？这是？”

“司机。”刘烨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方把墨镜一摘，下了车，上身墨绿色的短袖，下身迷彩裤，脚蹬一双军靴，块儿头很大。

对方点了根烟，说你们怎么这么慢。

刚才还嚣张兮兮的刘烨，这会儿跟只猫似的溜边儿打开后座的门，自己往上蹿，结果那人拎着他领子就给他拽下来了：“会不会做人，让他俩做后头，你做副驾驶！”

刘烨拧巴了一下，就跑副驾驶上坐着，也不吭声。

胡歌上了车，让王小凯抱着一兜子零食，跟对方伸出了右手：“您好您好，我姓胡，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也姓胡。”这位胡大哥伸手跟他握了一下，把车子发动了，正准备往外开，又猛然停下来，刘烨没留神直接磕到了前板。

他拍了一下窗户，啪得一声，刚准备回身骂人：“这他妈是哪个王八……”

然后他噤声了，自己扣上安全带。

 

车子重新发动了，胡歌小朋友望了一眼王凯小朋友，吐吐舌头。

 

“胡歌是吧？”对方重新把墨镜戴上：“认识你，大明星。”

“呵呵呵，不敢，不敢。”不晓得对方什么来头，只觉得不好惹，胡歌规规矩矩的：“都是混饭吃，哪有什么明星不明星的。”

“你最近演了什么？射雕是吧？喜欢金庸吗？”

“喜，喜欢啊……”

“喔，喜欢谁啊？”

“郭靖呗……”胡歌其实没看过多少金庸的小说，不敢造次，只好拣自己熟悉的来：“大英雄。”

“哈哈，是，郭靖是英雄。”胡先生突然拍了一下方向盘，吓得其余三人都是一惊：“我喜欢乔峰。”

“……”胡歌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胡大哥，您是道儿上的吗？”

“哈？！”胡大哥哑然失笑：“没啊！不是啊，我啊？哦，我跟烨儿一起捯饬土特产的！”

烨……儿……

王小凯和胡小歌两颗脑袋同时挤在前座之间朝副驾驶看去，诶马，没见过刘烨这么怂过，垂头丧气捂着嘴巴不吭不响的。就知道开着车窗吹吹吹吹风。

他们两个小朋友挑着眉毛对望了一眼。

 

两位胡先生把两条鱼送到了机场，目送他们过了安检。

胡大哥这才朝朝胡歌伸伸手：“胡军，幸会。”

“幸会幸会。”

两位胡先生稍微有点尴尬。

比较年长的那位还是先开口了：“嘛，你们小年轻，真不会挑时候。”

比较年轻的那位不明所以：“哈？”

“这个时候闹什么分手，唉，我就差一点儿。”

“分，分手？”

“啊？不是你们要分手，刘烨才送他弟弟回东海吗？”

“……”胡歌，懵逼。

胡军看了一眼胡歌的表情就什么都懂了，暗骂一声，妈的，又让这小子给忽悠了！

胡军说：“他们人鱼，看着傻，其实都他妈贼精贼精的。”

胡歌不是很想同意但又不得不同意：可不是嘛。

 

在复出之后，胡歌的情绪一度低迷，他听见别人讨论他的伤疤就很崩溃。但是后来，他这种情绪倒是好转了。

没别的原因，王小凯回东海了。

天都塌了，你还管火山喷发那点儿小事吗？

东海哪点都好，就是信号不好。唉。

他只好全力以赴地开工赚钱。——他姆妈来他家，看到胡歌的泳池觉得莫名其妙。

歌歌你……修个泳池做什么哦，你会游泳吗？

胡歌说，我不会才要学嘛，这是一种治疗手段，苏医生在帮我克服心理障碍~我要战胜自己啊，不然我怎么可能不到一年就走出来嘛~

几句话把姆妈说的一愣一愣的。

“那你现在会游泳了吗？”

“哦，不会。”

总觉得哪里不对。

 

王凯这会儿正在家里接受他爹的教育。

人鱼开会也不过就是聚在一起搂着珊瑚捧着蚌壳边吃边聊，王家老爹其实还是很年轻的，也很开明。他倒没有别的意思，儿子回来了，平平安安，连个鱼鳞都没少，这就好。

 

就是吧……王家爹爹捂着脸，根本不成王の威严，坐在珊瑚上唉声叹气，跟王家妈妈说，唉，我没看错吧，咱儿子的鱼尾好像……好像更鲜亮了，这，这一看就是，发情期，刚，刚过了……

 

他妈沉痛地瞥了一眼王小凯闪瞎眼的鱼尾，又沉痛地点点头，接受了儿子又被人类拐跑的现实。

其实二老对这件事还是有心理准备的。

 

王家妈妈是一条渤海美人鱼，自南宋端平年间嫁到东海，七八百年里头拢共就得过两条孩子，头一条还没保住，体弱多病早早夭折，在生育率极低而存活率极高的人鱼种族中，其实是个大不幸事件。

 

第二条便是王小凯，好不容易才怀上，大概也是前一个的惨痛教训，这轮吃了不少的好东西，各种补品都拼命吃，结果生出来的时候，大家都说，哇，这果然是条漂亮鱼啊，你看这尾巴，啧啧啧，粉嫩粉嫩的！小公举啊！家里鱼高兴了好几天，定娃娃亲的队伍排出好长一串儿，结果跟爸妈一起前来看表妹的刘小烨拨开他的鳞片那么仔细一看。

 

——才意识到自己生了个儿子。

 

王家妈妈望着儿子那标致的小脸蛋，当时便有了个觉悟——我这儿子早晚得让鱼拐了去。

 

而他爹，一直本着偏听偏信的原则，不去看那晶亮的鱼尾，跟儿子的眉眼较劲。

一会儿觉得儿子生的浓眉大眼的将来一定是条好汉鱼，一会儿又看着儿子哭得梨花带雨的心里琢磨把他嫁给哪家好——是的，人鱼没有那么多的毛病，对于传宗接代也没什么想法。

 

只是王小凯，并没有如他的长相那般，如众人所愿做一只王子鱼，乖乖鱼。

 

而根本就是个成了精的祸害。

动不动就离家出走，桀骜难驯，他在东海有个外号——当然随着他的事迹越来越远，任之四海放之五洋皆准的外号便是——狮子鱼。

 

对，将海当成他的疆域，不断地迁徙扩张，还很爱跟人类打交道，年纪不大胆子贼大，在海洋里，提到王小凯还是很有些传奇色彩的。很多没见过他的人鱼都以为他该长得剑拔弩张才是，但见过的，公鱼就不好意思说了，母鱼们还是很想拉着他走一趟赤道的。

 

随着他年纪长大，在海洋里，其实跟胡歌的地位差不多。

 

现在这条其实蛮霸道的鱼，正在接受他爹的教育。

他爹说，你，唉，你怎么又跟人类搅和在一起啊。

王小凯耸耸肩，轻松加写意，爸爸！您管不着！

他爹一口老血就翻涌上来，不要仗着老子就你一个崽，就给老子胡来！

他妈打着圆场：“哎呀凯凯，没说要管你呀，我们不管你，听说你蜕皮啦，诶哟宝贝，疼坏了吧。”

王小凯说，不疼！还吃了顿好的！

“你就记吃不记打！你你你！唉，什么毛病，老是找男人！你怎么不学学你哥！”

指了一下旁边捧着脸呆滞坐着的刘烨。

“我哥有什么好学的，再说了，学我哥什么……”他瞥了一眼他哥，嗯，他哥吓得没坐稳差点从珊瑚上滚下来，他贼兮兮地挑挑眉毛，又偷笑一声，很快说：“好好好，我学他——爹——我知道错啦——”

一点也不走心！完全就是敷衍！

王家老爹是崩溃的，儿子不听话，老爱跟人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