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姜

第四章

【复出】

苏医生第三次来，进了浴室就劈头盖脸丢出几个问题——她上次过于震惊以至于完全没能想起来去追问胡歌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

比如——

“你不是在夏威夷出的事吗，为什么被东海的人鱼给救了？”

“哦，他在旅游。”

“……”

没想到答案这么随意，而且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再问——

“你不是一个人被救回来的吗，他怎么来的你家。”

“哦，我们提前约好的，等我伤好了能出来的时候，就去入海口找他，他在那里等我——然后我就用水箱装好他开车运回来了。”

“茫茫大海，海边那么多人，他就不怕被人发现啊喂。”

“哪有人啊，我是半夜去的。晚上也看不清，我拿浴巾把他裹起来了。”

啧，半夜偷鱼，告你非法捕鱼信不信。

“可是，你怎么找见他的呢，毕竟那么长的海岸线。”苏医生捧住王小凯的脸，还顺手揉了揉，觉得他脸像婴儿似的，软软嫩嫩的手感特别好。

王凯说，我闻到的。

哇，顺着海风都能闻到，胡歌你几天没洗澡啊——额我开玩笑的，小凯凯，你嗅觉真好啊，人鱼的嗅觉都这么好吗？

“不是嗅我啊，”胡歌补充：“我拿着烤串在岸边坐了一会儿，他就找来了——这是暗号。”

“……”

你，你个小吃货。苏医生捏了捏王凯的脸。

王小凯认认真真地补充：“是羊肉串，嗯嗯嗯，不是鱿鱼的，我不爱吃鱿鱼的，在海里吃伤了。我喜欢吃羊肉，牛肉，鸡肉，大肉……”

 

好了好了，你直接说吧，人鱼都是食肉动物。

 

“也有吃海带的——其实我们吃珊瑚的比较多，但我不喜欢珊瑚，海星也不喜欢，螃蟹在热泉里烫一烫还是蛮好吃的，扇贝好吃但是很难砸开——我更喜欢你们的食物，”说起美食，小人鱼滔滔不绝：“粉蒸肉很好吃，叉烧也不错，培根也好吃。”

 

幸亏王小凯你不会飞，不然海陆空你就吃遍了。

 

他沉进浴缸里游了一圈，又出来甩甩水。苏医生按捺了很久才说，我能问个私人问题吗……

实在是想问，一说到吃就不禁想到这个……但是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是自己拿出来的。”王小凯善解人意地开口了。

“啊？！”

“我们的分泌物，跟你们不一样。”

依据摄入的不同，每天或数天会分泌出一小团成结，但结的外面有一层囊包裹住，囊皮类似于透明的薄膜，自己用手就可以从腔口取出来了，在自然条件下，囊很快就会收缩变成干瘪的核，最后形成类岩石状的物质，珊瑚在上面会生长的十分迅速。

说到这里王小凯似乎还有点嫌弃，撇撇嘴：“我们很干净的，才没有你们那么……大而化之。”

“呃……”苏医生稍微有点脸红，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喂，你们跟珊瑚的关系似乎很好啊，这叫什么，互利共生？

看着苏医生的沉思脸，王小凯以为她不懂，突然来了一句：“你听不懂吗？那你要看看嘛？”

 

“等等等等等等！！！”胡歌猛地伸手制止人鱼在自己腰腹的鳞片划拉的动作，这太吓人了，相似物种的种间分化居然如此大，王小凯你果然是鱼不是人，哪有人把腔口翻出来给别的人看的！——好吧可能有但也不是这种场合！！！

——虽然好像对人鱼来说，翻开腔口跟翻开口腔没什么太大区别。

 

苏医生也被吓到了，连连摆手，脸色苍白：“不看了不看了，这么说你们人鱼……是不分性别的？！”

“分啊，”王小凯迷茫地说：“你在想什么啊？我没有乳房啊，但是母人鱼就有的——还有，母人鱼没有——唔唔呜呜，嗯嗯呜呜！！！”王小凯的嘴巴被胡歌一把捂住了，然后胡歌死活不让他说话，自己死死搂住他回身跟苏医生说，他们生殖系统男女构造跟人类差不多的，我倒看过，但是您就……

 

“我就算了，算了，算了！”苏医生惊魂未定：“这个话题跳过。”

当然，彼时她还没有意识到一个后来怎么想怎么觉得细思恐极可又问不出口的问题，胡歌你为什么就看过了呢。

 

日子过得很快，胡歌家里的大工程终于建设完毕，他打通了两个房间，连着室外平台，修了一个两层通高，近百平米的泳池。只是阳台被他移栽了很多花藤，他本就在顶楼，这么一弄当然是为了保持隐私以防万一。

 

泳池修好后，苏医生同他一起，把王小凯放在小推车上，倒进了他的新家里。

 

这下，委屈蜷在浴缸一个多月，动不动就磕这碰那的王小凯，终于能够畅快地游动了。

苏医生也有幸得见人鱼划水的身姿。

自由得就像天空中的飞鸟，可以随意地在水中改变方向，王小凯在水中轻轻来了个后空翻，轻盈得像个气泡儿。

干净透明的水面，打开天窗，阳光折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鱼尾甩动着，五彩斑斓。王小凯兴奋地在水里转着圈儿。胡歌坐在池边喝着果汁，微笑看着他的鱼。

苏医生感叹，好漂亮啊。

 

胡歌说，苏医生，我想复出了。

苏医生十分惊讶，自己连复诊的事情都没敢提，胡歌倒是上来就说想复出？没问题吧？

苏医生说：“你先别急，还需要给你做检查呢，还有啊，你……”

她看着胡歌走到一边拎起一个桶来，然后抓起一包薯片往水里抛去，王小凯迅速游了过去准确地接住，拆开之后拿起来就吃，边吃边赞不绝口地说，这个很脆！我喜欢吃这个！

 

胡歌说，您安排吧，只要说能开工，我就开工做事，决不拖沓。

 

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咳……不瞒您说啊，苏医生，”胡歌说：“每天给他换水，投喂，还有这次改建，嗯……他还挺烧钱的，我刚给爸妈买了房，其实我……穷了。”

“……”

这是多么现实的理由啊！

胡歌你这算是什么呢，养鱼大户吗？虽然胡歌现在算是养了个无价之宝，说出去就是把胡歌跟唐人捆一起卖了都抵不上这条鱼的价值，然而王小凯并不能拿来换钱，更不能出去赚钱。

 

只会烧钱。

 

是——无价之宝，但——只会烧钱。

 

苏医生有点搞不懂，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一定要这么养他吗，他不打算回大海吗。

 

“咳咳……”胡歌顾左右而言他：“他对人类很感兴趣，不像别的人鱼那么戒备，一心想来人类社会看看的，我答应过他，接他来看看。”

“等等？别的人鱼？”

胡歌你还见过别的人鱼——？！！！

 

“当然啦，”胡歌说：“不是跟你说了他去旅游的吗——跟他二大爷一起去的。”

他二大爷……

他二大爷……

人鱼他二大爷……

 

不能好了。

 

“他二大爷还挺嫌弃我的，一开始。”胡歌自己补充：“不让我接近他乖侄。唉，我现在根本不敢去海边。”

“哈？为什么？”

“怎么说呢……我这也算是诱拐人鱼了……要是被他二大爷发现我的踪迹，绝对一尾巴扇死我啊。”

“呃…他二大爷怎么那么紧张他啊。”

“不太懂，好像是因为之前他就被人拐走过一次吧……在加勒比海那边，出门玩就一直没回去，走失了几十年，最后还是那人把他放生了之后他才自己游回家的。家里人活不见鱼死不见尸，差点连牌位都给他供上，回家之后天天哭，缓了很久才好，估计是有什么心理阴影吧，所以他二大爷就比较紧张他……”

 

苏医生听得一愣一愣的。

有心理阴影还又跑出来？王小凯你简直了，谜之不长记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