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姜

彻底放飞，飞得更高~~~ 

第二章

【过敏】

医龄二十余年，男女老少弱病残孕经手的病人绝对不少，苏医生可谓经验丰富，自认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什么病人没医过啊。

可是今天还是方得不行。

她说：“啊——”

人鱼张张嘴巴，露出两排银牙：“啊——”

下意识检查一下，牙口不错，口腔很清洁，舌苔颜色健康，等等，人鱼的舌苔究竟怎么样算健康我也吃不准啊……

她往鱼儿的舌根放了一个温度计，柔声说：“好好含着啊。”

“唔？”人鱼睁着圆圆的眼睛，歪头好奇地看着她。

哎呀……这条鱼好可爱……苏医生觉得自己好像要变成自己以往最嗤之以鼻的，颜控了。

胡歌赶紧补充一句：“含着，含着——别吸，别舔，别咬，别吮，别嚼，别啃——不能吃的。”

“呜……”人鱼口含硬物不能言语，只能垂着眼睛委屈地望着温度计的尖端。

苏医生向胡歌投去疑惑的一瞥。

“呃…….他，他比较好吃，”胡歌不好意思地补充：“什么都啃。”

看着手机的倒计时，等待中苏医生和胡歌都坐在浴缸边，苏医生拿着毛巾擦着头问：“诶，你刚叫他什么。”

“凯凯，王——凯——他姓王。”

“……”苏医生一个槽不知道何处吐起，如鲠在喉了几秒钟终于问：“为什么姓王。”

“哈？”胡歌有点莫名其妙：“因为……他爸姓王？”

所以鲛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啊啊啊！！！为什么还有类似家族氏族这样的设定啊！还有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亚洲鲛人啊！我还以为人鱼都是欧美的呢，等等欧美的我也就见过迪士尼啊啊啊啊啊——

胡歌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啊，诺，他从东海来的，嗯，我出事儿的时候——我不会游泳你晓得的，一醒来，就在荒岛边上了，他在旁边守着我。”

人鱼听到了胡歌的说法，摇着头噗啦噗啦地甩着尾巴，胡歌和苏医生都娴熟地跳起来闪到一边，终于幸免于难。

胡歌说：“好吧好吧，他跟我解释过一些有的没的，嗯……乱乱的，我还没理顺——反正他叫王凯，嗯，是我的救命恩——鱼，其他的以后慢慢问吧，先给他治病要紧。”

“你说要我给他治病……”苏医生哭笑不得地说：“可我也没治过鲛人啊……”

“除了他们有尾巴，可以在水下呼吸之外……其实…其实剩下的跟人类几乎没有区别了…….”说到这个，胡歌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开始乱瞟，眨来眨去最后说：“我给他吃了感冒药，但是不退烧……”

苏医生是方的，来时只当胡歌是精神出了问题，她甚至揣上了电击棒准备必要的时候用一下，但万万没有想到这边有条发烧的鱼等着自己医治，药箱也没带，她看五分钟到了，就把体温计从粉红粉红的鱼嘴里拿了出来。

人鱼捧着脸如释重负地说：“酸。”

胡歌伸出两只手轻轻地揉着他的脸。

“……”苏医生神情复杂地望着体温计，39°8，以人类的标准看，称得上是高烧了，他呆在冷水里不冷吗？还有怎么退烧呢……要不要给他注射一针抗生素呢？等等，人鱼会对青霉素过敏吗？要做皮试吗？话说回来万一一针下去不起作用怎么办？上吊瓶？西医管用吗，要不中医？喝点板蓝根能好吗？胡歌你也太大胆了吧直接给他吃感冒药……

祖师爷啊我该怎么办啊啊啊，您救过人鱼吗教教我啊啊啊。

她说：“失策，我先回去取药箱啊……你们等我一会儿。”

胡歌把浴室的门打开，突然门口蹿进来几只四脚兽，那是胡歌养的猫。

猫咪们喵喵地叫，浴缸那边顿时发出好大的动静，苏医生回头一看，人鱼钻进水底，鱼尾甩来甩去的。非常不安地吐着泡泡。

“……”这，这是？

胡歌伸手捞着猫说：“别闹别闹，不许叫了，再叫把你们统统关进笼子里！凯凯呀——你别怕，我这就把它们抱出去哈，别怕别怕。”

苏医生吐吐舌头，轻声问：他怕猫？

“有点儿，刚来的时候不怕，还老招它们玩儿，结果让猫啃了一口尾巴。”胡歌轻声解释道。

“……”苏医生神情复杂地想象那个画面。

尾巴被啃了。

尾巴被猫当作生鱼片给啃了。

一条抱着尾巴惊魂未定心疼不已的人鱼。

噗。她没忍住，轻轻笑了出来。

苏医生再次回来的时候，呆滞地看着水底的人鱼说不出话。

睡着了。

枕着双手睡着了——时不时地吐吐泡泡，胸膛缓慢地一起一伏，就像在人类在空气中呼吸那样自然。

完完整整的一条人鱼，在水底躺着，透过摇动的水波，可以一览无余。

赤裸着上半身是透亮的白皙，自腰部衔接着的长长的鱼尾连着尾鳍足有两米，漂亮的大尾巴尖端如蝉翼般薄到透明。在水中像水母一般摇曳着。

他像飘在空中的云那样轻盈。

比任何一部关于人鱼的电影或者绘画都要唯美。鱼尾这会儿泛着蓝紫色的光泽，迷幻感十足。

胡歌看苏医生发呆，突然笑了一声压低声音说，夜里还可以发光的。

发…光？苏医生震惊地看着胡歌。

“嗯，”胡歌点点头表示肯定：“只要他愿意的话。”

那大概是某种生物荧光分子，释放出来的时候，极度唯美。胡歌在荒岛上绝望地等待救援时，便是那无比绚丽的闪闪光芒帮他熬过了辽阔无人的黑夜。人鱼像是将银河裹在了身上一样，在浅滩上来回游动，像古老神话里的精灵——那是让人永生难忘的画面。

苏医生说：“他体温——按照人类的标准，是高烧了，需要紧急退烧，我这儿有青霉素，是不是要做个皮试？”

胡歌舔舔嘴唇：“那——就做吧？”

苏医生心里没谱：“这一针下去……他要是有什么闪失……要不，要不我们还是来点药？”

胡歌说，药我给他喂过了呀，感冒药退烧药都喂过了，他的体温曾经下去过一些，但是过上不久，就又起烧了。

作为一个医师，其实苏医生的直觉反应是，该病人体液循环代谢较快，需要适量加大药物剂量——理论上是这样，但她实在不敢尝试。

她正在跟胡歌商量，人鱼却突然动了，脑袋磕着了浴缸的内壁，发出咚的一声，挣扎了一下从水里冒出头来，然后呆滞地望着正在激烈讨论治疗方案的胡歌和医生，额头上还有一个浅浅的印。

苏医生见他醒了，索性不问胡歌，直接问鱼：“呃……王，王凯？”

“嗯？”

一回生二回熟，已经是第二回见这个医生了，王小凯就当她是熟人，很快回应了她。

“额……”苏医生扶着额：“你青霉素过敏吗？”

唉，问你有什么用呢，我还不如……

“不过敏。”王凯枕着浴缸的边缘，自下向上望着她。

“……”

这下是胡歌跟苏医生彻底静默了。

人鱼还嫌不够刺激似的，又连珠炮般的补充到：“我不过敏，你不要给我做皮试啊——那个好疼——我没骗你，真不过敏……”

苏医生下意识又去摸了一把鱼尾——她还是严重怀疑胡歌是伙同这个家伙演戏来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