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峨眉月】
王凯每次看到自己古装扮相的时候,内心还是会偷偷惊艳一把的。
他觉得自己当不难看,但也喜滋滋居然还如此好看。
他盯着镜子的自己,颇自得又颇害羞地说:我真好看啊。
说完脸又红了,就拿那双好看的手,捂了那张好看的脸。
让别人说他什么好呢,都不好讲他不要脸。
他心里高兴地想,当演员真是太好了,还能看到自己不平常的模样。
当然不只是自己的。
王凯把目光透过指缝悄悄地探出去,有个妙人像是谪仙一般,立在一棵开了花的桃树下。
还抽着烟。
那树本不高,他又偏高,伸手摇着枝叶,花瓣哗啦啦,哗啦啦。
哗啦啦,就像春天的声音。
那好看的眉眼与生俱来,那一身的戏服也仿佛与生俱来,挂在那人身上,长长一片青衫,映着青砖黛瓦。
他索性叼着烟,两只手都攀上了树枝,手指头轻轻揉着花瓣,小桃树被他好一番逗弄,他笑起来了,笑起来有点痞,不再是书生的风情,添了份侠客的快意,眉眼弯弯的,嘴角弯弯的,连成了一道峨眉月。
王凯慢慢的把手放了下来,他坐在廊下,那人在日光里。他就静静地看着,仿佛周匝的喧嚣嘈杂都不复存在,那个翩翩公子,俊俏少年,昔年风流,如今依旧。
他已过而立之年了啊,还像个孩子一样呢。
王凯弯着嘴角,觉得喉咙里一片干痒,想去问他讨根烟抽。
刚这样想着,那人突然投来鹰隼一般的目光,犀利又霸道。
王凯来不及躲开目光,只好瞪着眼睛迎了上去,两个人目光交汇。
王凯就见到他眼中的冰霜,化成了一片春光。
靖王殿下看呆了。
胡歌放过了那株桃树,朝他走来,脚下生风。他边走边笑:靖王殿下,看什么呢。
“看你抽烟呢。”王凯问:“还有吗,给我一根?”
他说着就伸出了手,那是双好看的手,像竹节一般,节节分明。
他这个动作带着生疏的礼仪,又带着礼貌的问询,胡歌看着他,把手放在他手心。然后王凯一使力,就把他拉上了回廊。胡歌揣着手说:“没有,烟是我找导演要的。”
王凯本来跟他不熟,如今被摆了一道,认真地回了句:你真调皮。
调皮?
调皮?
胡歌笑得直不起来腰:“我都没敢跟你闹腾,你还说我调皮。”
那就是天性顽劣。王凯心想,出于礼貌,他不会说出来。
“你刚才在腹诽我吧。”胡歌用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说:“你表情真多,我都听到了。”
王凯垂下眼睛,索性不吭声了。
好看的眉眼,端坐的身躯,严肃又谨慎的神情,自顾自的整理衣裳。
像只爱惜皮毛的猫。不胜烦恼地拒绝他的逗弄。
胡歌摸了摸下巴,想起前两天,涛姐跟他讲,发现王凯很有趣,每次领了盒饭都要像只抢到鱼的猫一样走到角落里自己一个人享用的事情来。
有点儿意思。
他问王凯:晚上收工后,陪我去吃个夜宵呗?我知道有家老宋烧烤还不错。
王凯说:烧烤?好啊!
真好拐。胡歌十分赞许地望着王凯,太好拐了。
晚上收工的时候,大家都累得要死,回宾馆卸了妆都恨不得赶紧洗澡睡觉,唯有王凯一脸远征状兴奋不已,望着胡歌:走不走。
胡歌呢,其实也蛮累,但他看着王凯刚洗好的头,半干的头发还带着潮气,自然而然揽住王凯的肩膀:走着~
“诶,你们要去哪儿啊?”郭晓然正好从房间出来,看着胡歌揽着王凯两个人贼模贼样的往楼下走。
“吃烧烤,去不去!”王凯一扭脸问。
胡歌搭在王凯肩上的手稍微紧了一下。
“万盛街那家吧?”张晓谦听见响动,也跑了出来,饶有兴致但又有点打蔫:“那家好吃得很——可我要跟我妈视频,凯哥你去吧,下次去可得叫我。”
“诶!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凯凯你还有劲儿呢啊?”
王凯困惑地说:“吃个饭不就有劲了么……”
“没事儿,下次一起,一起。”胡歌哈哈笑着,然后推着王凯下楼。
“诶!记得烤羊腿必点啊!烤羊腿啊烤羊腿。”张晓谦砸吧着嘴叮嘱。
郭晓然跟着下楼,还拐弯儿找人给他俩借了一辆小绵羊。只是连车带头盔都是粉色的,这是哪个妹子的啊?
郭晓然把头盔殷勤地塞到胡歌怀里:安全驾驶,从你我他做起。
王凯胡歌推让了一番,最后将头盔挂在车把上,胡歌说,我认得路,你个近视就别开了,再给掉沟里,去去去后面坐着去。
这天儿还是比较冷的,王凯裹着大衣,又刚洗了头,冷风一吹脑门生疼,有点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难受地抱着脑袋抵着胡歌的后背蹭。
胡歌心里美得冒泡儿,全然不顾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骑着一辆小绵羊,前座的弓着腿形象猥琐,后座的弯着腰状似土豆的画风崩坏,他迎着风大喊:噢噢噢噢哦哦哦~~
王凯一直没打出来的喷嚏被他吓出来,他在后座擦着泪花盒盒盒盒盒盒地跟着笑。
疯魔乱舞。
点了烧烤在一旁等着,胡歌并不乐意在店里坐着吃,虽说店员早就对各路明星见怪不怪了,可人多啊,晚上出来吃夜市的不少,碰见熟人多没劲啊,而且吧,胡歌这个蠢蠢欲动的心啊——两人对坐,影子他都嫌多余。
他状似自然地提议:“咱们去湖边坐?”
湖边虽冷心犹暖啊,峨眉弯月状如钩。文艺青年胡歌内心勾勒一番,真是个撩人的好风景。
煞风景的是王凯:“不够吃了怎么办?”
“……”胡歌泄气地看着他:“那就多买点。”
提着一大兜子吃食,两人把小绵羊停在湖边,灯光昏暗,树影绰绰,大晚上的,毕竟湖冷春寒,没人愿意来,胡歌心里美,开了一罐啤酒,扭脸说,凯哥,我敬……
王凯哗啦啦翻着塑料袋:“烤羊腿呢?诶我的腿你放哪儿了?”
胡歌在黑暗中翻了一个白眼:“没碰过你的腿。”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胡歌翘着二郎腿,手撑着石桌,听着王凯那边不断嚼动的声响,借着昏黄的灯光望过去,那人的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像某种夜行性啮齿类小动物。
他就静静地等王凯填了个半饱,王凯才跟突然想起来他似的,问:你怎么不吃?
胡歌感动地举起易拉罐:来,碰个杯。
王凯着急忙慌地在桌子上翻另外一个塑料袋,那里面是他们买的啤酒,在夜色中浸得有些凉,他找到罐口的拉环,哧啦——砰。
啊——他满足地舔着嘴唇发表感想,过瘾!
胡歌翻出王凯吃剩的半只羊腿,毫不介意地一块一块撕下来往嘴里扔。
那天晚上他们一个吃得开心一个喝得高兴。既没吃撑,也没喝高。
什么叫刚刚好好——就是带着点儿意犹未尽。
讲好了下次还要同来。
第二天早早开工,靖王还是靖王,苏哲还是苏哲。
桃花繁茂,苏先生在树下坐着看剧本,台词真多,不胜烦扰,不胜烦扰啊!
苏先生叹着气,靖王打他身边走过,顺手拈走了落在他头上的一片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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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故事还没开始的时候。